编者按

每个城市都需要有它的日记。只有史家记录那些挥舞旌旗的王者是不够的。城市里，那些属于个人的，渺小然而动人的瞬间，要有温婉私人的笔调记下。《纽约时间》很幸运地找到这样一位写日记的作者。纵然疫情阴影笼罩，我们还期待更多的幸运，期待更多的人加入到记忆这座城市的行动中来。你也写日记吗？邀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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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约疫情日记（总第45篇）5月13日 晴

一

昨天，5月12日，星期二，纽约州州长库莫每天如明星般的新冠发布会，因为发生了一件要事而推迟了两个小时召开。库莫说，推迟的原因是收看直播：福奇博士出席参议院卫生委员会举办的新冠听证会。

美国最顶尖的传染病专家，对新冠病毒到底有什么新看法和新认知，对重启经济到底有什么建议，当然很重要。但库莫想知道的并不止这些。原因是，福奇医生本人，早在周一的深夜，已经把周二听证会上想说的话，都透露给了《纽约时报》，大意就是“过早开放很危险”，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痛苦和死亡”。福奇为什么提早“泄露”给《纽时》？一方面这些话不是秘密，说出来也无妨；一方面这些话非常重要，重复多少遍都不算多；还有一方面，福奇要在听证会大战来临之前，提前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告诉大家他的观点跟川普是截然相反的，明天的发布会如有翻车现场，如遇任何不测，原因如上。

库莫宁可推迟发布会，也要看福奇在线上接受参议院聆讯的直播，就是要看看共和党占多数席位的参议院到底要怎么难为福奇。川普和共和党已经视“经济重启”为连任的关键，谁拦着谁就是绊脚石，是跟民主党一样心怀叵测的敌人—— 福奇医生本人，妥妥地出现在共和党的靶心。

本周二的“聆讯”，可以说是上周二的续集，属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周二，福奇接受《国家地理》访谈，用科研事实迅速浇灭了川普刚刚点燃、还在滋滋作响的“病毒起源中国实验室”的导火索；现在川普急于重启经济，参议院要听取专家意见，“能否尽快重启”对川普意味着是“连任”还是“下台”，而福奇却即将在听证会上出言阻拦，如此几次三番的针锋相对，让昨天参议院对福奇博士的这场聆讯，有了一个剑拔弩张的悬念：到底是选择审判福奇这个“川普绊脚石”、“连任终结者”，还是选择尊重一个有救世主般品格的科学家的意见？


二

如果说福奇粉碎川普的“中国实验室病毒来源说”，是出于科学家的坦诚，那么，他昨天参加参议院“杀气腾腾”的新冠听证会，靠的则是以退为进的谦卑。

听证会上，肯塔基州的参议员蓝德·保罗（Rand Paul）向福奇开炮：

“As much as I respect you, Dr. Fauci, I don't think you're the end-all," Paul said. "I don't think you're the one person that gets to make the decision. We can listen to your advice, but there are people on the other side saying there's not going to be a surge.”

(“我非常尊重你，福奇博士，但我也同样质疑你作为’问题终结者’的身份 ”，保罗说，“我不认为你是个配做决定的人。我们会听取你的建议，但有些人跟你的建议持相反观点，他们认为病毒不会有第二波。”)

在视频镜头框里，福奇医生平静地回答：

“Senator Paul, thank you for your comments. I have never made myself out to be the end-all and only voice of this," Fauci said. "I'm a scientist, a physician, and a public-health official. I give advice according to the best scientific evidence.”

（“保罗参议员，谢谢你的评论，我从未把自己当成’问题终结者’，相反，我只是把自己当成众多发声的人中的一个声音，”福奇说，“我是一个科学家，一个医生，以及一个公共卫生官员。我所给出的建议，都符合最确凿的科学依据。”）

对于蓝德·保罗提出的“我们比你更懂经济”这个羞辱，福奇回答，以我的身份，我的工作并不是对社会经济提出建议。（“ I don't give advice about economic things.”）

福奇接下来抛出了最闪光的金句：“I am very careful, and hopefully humble in knowing that I don't know everything about this disease.”

（“我非常小心地提醒自己，也希望自己能足够谦卑地意识到：我对新冠病毒, 并非无所不知。”）

福奇医生作为最资深的病毒学家，对新冠病毒在知识领域的“humble（谦卑）”，赢得了CNN在听证会后对他的肯定：“what the doctor did on Tuesday is best understood as a quiet rebellion against the know-it-all-ism that is a defining trait of Trumpism.” ( 福奇医生在周二听证会的表现，完全可以被视为是对川普所代表的“了解一切主义”，那种自以为是、傲慢无知的行径，所做出的平静的反抗。)

不仅如此，福奇发表完显示个人品格的金句之后，还抛出了一个动人的泪点：他在表达自己担忧儿童群体可能要面临川崎病的威胁的时候，说，“I think we better be careful, if we are not cavalier, in thinking that children are completely immune to the deleterious effects,（我认为我们必须得小心，不能认为儿童群体对新冠这种可怕的疾病是完全免疫的——如果我们不是骑士，如果我们不能无所不能地保护孩子们的话。）” 福奇使用的“ cavalier （骑士，豪侠）” 这个词，经常被人用在男人对女人献殷勤、当护花使者的时候，或者是男人当武士、为国王和有权位的领袖卖命的时候，但福奇在此处把“骑士”定义为“倾尽一切保护小孩子不生病的人”，这个“甘为孺子牛”的仁慈之心，也让福奇以“无敌”的仁者姿态，轻松迈过了参议院“审判终结者”这一关。

福奇不仅是医学权威，他在大学本科的时候学了四年希腊文，四年拉丁文，三年法语，以及古代历史和神学。在成为专家之前，福奇接受了广泛而深厚的通识教育——在语言表达上，医生也是不输的。


三

作为第一个被确诊新冠的参议员，听证会上向福奇开炮的蓝德·保罗，毕业于杜克大学，是一名MD(医学博士)。按说他对新冠这种传染病，既不缺知识，也不乏体验。但他的主张跟福奇医生不同：对社会重启，如果福奇主张的是“收”，蓝德·保罗主张的就是“放”。在这两个人刀光剑影的词锋之中，可以看出美国目前在“收”和“放”问题上，斗争的程度有多激烈。

福奇和蓝德·保罗昨天的斗争，其实很难说是谁赢了。反川普的人，可能以为福奇绝对是一边倒的大获全胜。支持川普的人，得出的结论可能恰恰相反。现在的美国，以及现在的中国，每个人讨论问题的时候都先预设了结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证明自己是对的”，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已经看不到了。

所以，当我现在评论蓝德·保罗和安东尼·福奇到底是谁输谁赢的时候，我只能（老实）说：我认为长的好看的赢了。既然这个世界已无理性可言，几无道理可讲，那我只能相信外表，参加这个世界最靠谱的组织：外貌协会：蓝德·保罗本来长的还可以，又相对年轻，可是他在听证会上胡子拉碴、像个野人一样，实在有损美国参院的体面，也有碍于我探究他光明美好的内心；而安东尼·福奇，长期的运动让他拥有健美的骨骼和肌肉，连相貌都开朗舒展，读书人的谦卑和尊严，让他的目光总是散发出平静和坚定，给人愉悦的感觉。


奥斯卡·王尔德说：“只有浅薄的人才不以貌取人。这个世界最大的奥秘并不在看不见的地方，而是在目光所及之处。（It is only shallow people who do not judge by appearances. The true mystery of the world is the visible, not the invisible.）”

所谓王与寇，是与非，美与中（排名不分先后），成与败，都是“浅薄”的问题。好看才是最重要的。这次新冠大流行，纽约貌似输得最惨，但纽约人还是总觉得自己赢了，因为“有型乃大”，有福奇和库莫这样仪表堂堂的纽约男人给纽约撑脸面，遭罪也光荣。

反正人生就是个幻觉，美貌，是这个俨如镜花水月般的世界，唯一的真相和美德。

福奇的粉丝团打出旗号：“如果你对福奇医生这样的男人都不着迷，你还算是个关注公共卫生的公民么？”库莫前几天接受他弟弟、CNN名主持克里斯·库莫采访（得了新冠刚刚病愈那个），弟弟取笑他，“哥，你现在名声不得了啊，几日不见，你就变钻石王老五，大受女人欢迎啊。”库莫在直播里红了脸，羞答答地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Beauty is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果男人体面、女人漂亮是一种生产力，我觉得在疫情这个事上，中国在全世界人民面前最丢脸的画面，是2月份湖北主政高官车祸现场级的记者会：只见我们的官员、我们的男人，一上台，个个谈吐乏味，觳觳觫觫，无担当、勇气甚至精神可言；他们肌肉松垮，目光呆滞，衣着古板，表情僵硬，外表无任何魅力可言。至于他们说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话、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都还在其次，从外国人的眼光看，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中国的女人：那些貌似比白人姑娘读书要厉害得多的聪明的中国女性，怎么会对这样一群毫无美感、怪胎一般的男人产生兴趣？中国的女人是不是变态啊？

这个巨大的疑问，直到现在还久久回荡在宇宙的上空，似乎除了“SM”这个经典答案，连库莫那句羞答答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都难以解释。


▥ 作者介绍窦婉茹，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早期从事证券交易、投资银行工作，后历任《南方都市报》娱乐新闻部主任、新浪网娱乐新闻中心总监，多家媒体专栏作家，现居纽约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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